第二十四章 游魂

放牛娃

        第二部   第二十四章　游魂

　　大街上车来车往人来人往各行其道。刚进入仲夏，这BJ城白天虽然十分闷热，奇怪的是一到晚上这里的风就像秋风一样清凉地并有点干涩，吹在脸上会有微微的割裂感。面对这条黄塘街往南望过三环路的对面，高楼的霓虹闪照着街两旁形状不一却间隔有序枝叶繁茂的银杏树的影子，跟无数个小太阳似地街灯列着队向南方伸延。谷娃在想，它有可能一直地通往自己的家乡去么？在家时，这里是一个遥远的梦；而在这里，家反过来也成了一个永远都触摸不到的梦。因此，这黄塘街的虽然拉得很直很直，却永远拉不直到这里寻梦的人的被歪曲的心思，更拉不直自己胸怀里面因酸痛而痉曲着的郁结愁肠；银杏树树伞的枝叶被形形色色的灯光掩映，洒在地上形成若暗若明的怪影。那些偶然飘下来零散在地上的落叶，比起那些躲在很高很高的盒子似的楼房窗户里面的星星，它们是多么的卑微。城市的星星无比璀璨，却照不亮曾经是人们心仪的、被困在围墙里面的圣洁殿堂。

　　像游魂般，谷娃忐忑地走向眼前这座显赫的大门。

　　姐！你究竟在哪儿？

      越走近脚步就越像灌了铅一样地沉重。想让凉透了的风吹散囤积心中的那股闷气，大热的天谷娃竟然连着打了几个冷噤。他走到BJ大学大闸门口的路的正中往里面凝望，下意识地捂了捂胸口，就当是安抚一下已经倦透了的心。走过这个门，抬头看见不很远处的帝豪酒店的霓虹招牌忽然闪着血红的大口，谷娃突然一阵昏眩。脚步踉跄，他不想再触动自己内心歇斯底的痛，毅然地转身往回走再次走过这大门口，踩着学校围墙外人行道上古桐枫的影子向黄塘街北走去。

　　街道对面就有大的小的餐馆，要过去目前的车流并不多，行人们正自由自在地在街面上来往穿越。谷娃无暇去想这些车流、行人道、行人之间的微妙关系；更不会去想，既然将这条大街的街面分别画上这样那样的符号，那我们却熟视无睹地去践踏这些文明究竟意味着什么？看着这些乱穿马路不守规则的人们，霎时间他仿佛明白，正是这些不守秩序的人的无耻行为，令其他人的人生道路上的神圣图腾变得毫无意义。什么道德规矩全都成了鬼画符。或许是初初融进这个城市不了解这个城市，现在，尽管肚子已经饿得发慌，谷娃心情的纠结只想着一定要坚持往前走。又过了两个街口已经走到了黄塘街的北尽头。看到对面一间叫南国饭店的餐馆的招牌下写着南粤口味宾至如归的字样。这是他来这城市第一次看见有粤菜馆，灰暗的心情忽然亮堂起来。也难怪，来这鬼域迷城吃的全都是东北大米西北面，什么狗都不理仇大娘煮不熟的饺子或是其它杂粮面食，那种令舌头泛酸还有那放进嘴感觉有一股馊味的东西，不习惯总是让人吃过之后仍然觉得肚子空空的不舒服。现在碰到有南粤口味的菜馆，谷娃不假思索地沿行人道走过去。

　　因为用餐时间早已过饭店里面顾客不多，谷娃挑了个挨近玻璃橱窗的小桌子坐下。很快，服务员端来一壶红茶，一个带瓷杯的瓷碟还有一个小瓷碗、一双包装好了的塑骨筷子。不错！这是纯正的南粤菜馆的格调。肚子都贴背了，他翻开桌上的菜谱点了一汤两菜，都是歆兰平时最喜欢吃的汤菜：小白菜豆腐鱼片汤；姜葱鲜鱿；甜酸排骨。

　　“我一个人，汤和菜都要小份的就行。外加三碗白米饭。”

　　“先生，”

　　按我说的写完菜单后服务员盯着我提醒。“我们这儿的米饭不是用小碗盛的。”

　　“知道！”谷娃指指邻桌的桌面。“不就是那种碗吗？”

　　“是的。”服务员点点头：“就是那种碗。”

　　“那就没错了。”


      一个人吃三碗大米饭没见过么？在家我经常一顿就吃五碗岂不是要吓傻你？谷娃淡淡地说：“靓女放心，我最讨厌浪费。” 看到服务员笑着转身，突然醒起什么他把她喊回，问：“靓女！我刚才点的菜是不是按菜谱上的标价收费？ ” 问清楚收费价格免得结账时做大羊牯，出门在外步步都得小心。

　　“是的！”


      听谷娃如此问，服务员回头怪怪地瞟了他一眼。于是，谷娃略一沉思又补充：“靓女，能不能先替我来两瓶雪花啤酒。”

　　“可以。”

　　服务员拿着菜单闪闪身就脚往厨房走，并很快就端了两瓶已开了盖的啤酒和一个啤酒杯过来。道：“先生请慢用。”

　　“谢谢！” 谷娃点点头，道：“靓女。请再给我一个啤酒杯。”

　　服务员转回去拿了一个杯过来再次怪怪地看了谷娃一眼。谷娃没有理会她，淡定地拿起酒瓶把两个杯倒满，然后端起自己的酒往旁边另一杯酒碰一碰敬一敬才一饮而尽。

　　...姐，喝酒！这啤酒清凉透心，喝着舒服。

　　...弟，你平时不要喝这么多的啤酒。喝醉了会伤身。

　　...姐，平时我都不喝酒。今天因为你回来，我高兴你就陪我喝一杯好不好？

　　...弟，这冰箱你是几时买回来的？

　　...就在前两天。我想，如果有冰箱，大热天时你回来就可以有冰水喝。

　　...弟！我怕喝了酒脸红红，妈又啰嗦我。

　　...不怕。姐脸红的时候更好看......

　　“先生，您这是怎么了？”

　　在家里曾想，这次自己一个人在外是不可以喝酒的。但是，十多天来身心疲累没有睡过一晚稳觉，谷娃想喝点酒今晚能好好地一觉睡到天亮。于是，他放开怀抱一边喝一边追忆着和歆兰在一起时的开心日子，不知不觉已喝了一瓶多，而服务员也陆续地把菜和饭一起端上来。她见到谷娃拿着酒杯傻愣愣地神不守舍地看着天花板，便忐忑地说：“先生，饭菜已经上齐。您慢用！”

　　“谢谢。”


      谷娃回过神对服务员点点头，向她再要了一套碗筷放到旁边的酒杯前。先把旁边的碗舀满才往自己的碗舀。喝一口，小白菜豆腐鱼片汤的味道清清淡淡地鲜甜美。数千里外也能尝到地道的家乡菜，他感叹现代经济文化流域的广阔。

　　姐，这小白菜豆腐鱼片汤是你最喜欢喝的你趁热喝；姐，这鱿鱼片很脆口是你喜欢吃的你先尝一尝；姐。这甜酸排骨酸甜适口开胃，两口菜一口酒我们碰碰杯。姐！你喝了酒的样子会更好看。想着念着，谷娃一个人把一桌饭菜和满腹凄酸拌在一起慢咽细嚼。反正回去也是回去，对着那些杂货倒不如在这里看看窗外的街灯彩虹。那些彩虹把外面这条越来越黑的黄塘街眨的越来越诡秘。谷娃一句一句呢喃祷告；一口一口地不知不觉就把餐桌上的大盘小碟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总算是酒足饭饱，谷娃满意地拿起纸巾抹嘴，然后舒舒服服的喝着饭后茶。人很多时候都是这样，越是满足就越不知足。他忽然地想。要是歆兰在这那该有多好！

　　姐！真是你么？

　　或许是酒精的作用，餐厅的灯光让谷娃忽啷忽啷地迷糊起来。歆兰皎洁如月的容颜就在眼前，就在云雾萦绕之间向他微笑向他招手。...弟，都叫你平时不要喝那么多的啤酒。听说啤酒喝多了肚子就会象弥勒佛那样长起来。...姐，热爱劳动的人是不会长肚子的。而且，弥勒佛整天笑嘻嘻的是欢喜佛，如果我们一生一世能象他那样哈哈嘻嘻的开心不就更好么？...可是，他的肚子实在是太难看了。...姐！怎么会难看？它能把人间的所有悲伤烦恼都吞下去，把所有快乐美好的笑意都无私地奉献。...嘻嘻，你真像个老和尚念经似地满嘴歪理。...姐，我觉得做和尚也是不错的。...弟，你别吓我。你做了和尚那我怎么办？...姐。我又不是说我要去做和尚。我是想着有趣而已。...想都不行！以后不许你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弟，也不许你想这些厌世嫉俗的东西。...是了是了，我不想就是。看你都成女王暴君似。...我就是要做你心中的女王，不过不是暴君，是充满了千般万般柔情的女儿国国王。...姐。看你傻傻的，说来说去还不都在说要我做唐僧做和尚么？...错！我只不过是说我有女儿国女王那样的千般万般柔情，我可没有说我要做女儿国的国王。弟！我可不要你做唐僧。...哦。我忘了姐是大学生。嘿嘿，原来是我没有文化理解不了姐的话。我只是在想，姐你是女儿国国王的话，我就做一个不去取经不守清规戒律的唐僧。我会答应姐做你的国王。...弟！你又不早点说，老是装我弹弓。你要做不去取经的御弟哥哥，我当然就要做一个爱着御弟哥哥的女儿国王后。嘻嘻，真是那样该有多浪漫！...姐，看你又欢喜傻混了。别忘了，你是国王姐姐，我是御弟弟弟。...嘻，我忘记了。对，我是姐，你这猴子不许笑姐傻。...不笑，不笑，哧哧！姐你又忘了猴子已经和八戒他们取经去了，只留下师傅我陪着你。...哎哟！我怎么给忘了，猴哥取经去了......

　　“先生，您没事吧？”

　　服务员忽然地站在谷娃身旁说话吓他一跳。“先生，都已经快十一点了。您能回家么？”

　　“哦！嘿…没事。”

　　迷迷糊糊中乍醒，谷娃定定神环顾一下大厅客人已全部走清光他独占一大厅。服务员们正在收拾打扫楼面，他愣了愣说：“那…靓女就替我算一下账。”

　　“谢谢惠顾六十二元。”服务员把早已算好的账单递过来。谷娃接过后从腰包里掏出几张零钞。说：“刚好的，不用找赎。”

　　“谢谢！”

　　服务员毕恭毕敬的接过钞票说：“请问先生您不再需要些什么了吗？”

　　“不用。”


      谷娃站起来，思忖着这顿饭足足吃掉妈干一个星期的活，心里盘算着明天该自己做饭了。他回过头说：“请问靓女，知道这里附近有卖菜肉的市场吗？”

　　“您说的是农贸市场吗？”


      服务员的声音依然很温柔。“有的。”她往外指划着说：“您出门后走过街对面，然后往左走约六七十米就有一个韬光酒吧。酒吧的后面就是农贸市场。”

　　“谢谢。”


      谷娃整整衣衫轻飘飘斜歪歪地往门外走。

　　“不客气，”服务员唯唯诺诺跟在后面送我。“先生您请慢走。”

　　慢走就慢走，难得这大街霞光飞溅，谷娃的身影扭扭歪歪地融进这电光摇曳晃动着的街中。

大螳螂

心情的郁结，至情至性！